随想两则:关于刘永亮的艺术创作

2017-06-29 13:22:00来源:央广网江西频道

顶真的夸张

——关于刘永亮的艺术随想(一)

  确切说来,艺术都不夸张。刻意夸张绝非艺术家所为。在某个街口,某个小巷,或者某个茶楼,你看见一位长发披肩胡须拉渣说话不着边际的人种,顶真去说,他绝对不是艺术家,往最大了说,他有可能想往艺术这一行去爬,或者渴望沾点艺术的光。

  莫言拿诺贝尔奖以后和以前,都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模样,或者如某个文学青年说的“村主任”相,最大的改变可能他现在再也不可能推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上下班了。在四十多分钟的获奖演讲中,这个小老头絮絮叨叨地讲的全是关于他母亲的琐琐碎碎家长里短的故事,没有宣言,没有表白,只是一如街头寻常对话。可他下面坐的,是来自世界各国的教授、专家甚至国家元首,夸张吗?

  最夸张的事情,莫过于艺术家的认真,认真得荒唐。福楼拜有一回在家里窝一整天,朋友问他在干啥,他说在写作,又问他写得怎样,他说:“只写了一个句号,后来还是擦掉了。”博尔赫斯是位极端认真的作家,对时间的想象与发掘叫读者有梦魇感,在《秘密的奇迹》中,博尔赫斯让主人公亚罗米尔·赫拉迪克拥有一种叫人崩溃的永无止尽的思考方式——把每一个细节一分为二,无限地分开每一个。他在子弹击穿头颅前的一瞬间因为认真到极至的细分从而获得无穷无尽的时间,将一瞬间定格成永恒。当然,你可以立即大笑说,他们都疯了,估计也没人有意见。

  弗洛伊德曾说,艺术家都是精神分裂者。越优秀的艺术家越厉害,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忘我的顶真,越优秀越过分。

  阿亮,是一个麦霸,嗓门大,酒量更大,经常和朋友们喝得大醉,但他绝对是一位够过分的画家。他绝对清醒,绝对够勤恳。在南昌艺术市场,你经常能见到他的清新雅致的山水作品,这些作品也总能叫人眼睛一亮——刘永亮,有点好玩。作品量的多少不能去证明别的事情,只能说明创作者够不够勤奋。当然也有一些一天挥洒几十张作品的,那自然是滥竽充数,充了就算,但最后一生什么也不算的人搞的。阿亮的山水画几乎每一张都经过了长时间地努力,这种认真的结晶是时间流溯穿越过往的催化剂,叫人一下子就能安宁,与他温纯的笔墨和明净的色彩相对,仿佛与情人小酌的恬静时光。夸张吧?

  你不能不感慨阿亮绘画时的平静。那些细致谨严一丝不苟的勾勒线条。在皴擦过程中,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用笔几乎全是侧锋或者中锋干笔以接近平行的方向疾速划过,一行一行,一层一层,将峰峦的起伏、阴阳凹凸处理得清清楚楚。有人也许要说,这是机械重复,但事实上你去机械重复一下看看!换种角度去看,这种极限分割形式的创作技法可不可以也算别出一家?历史以来的各种皴擦技法有哪种不是千遍百遍地累积?阿亮的山水画积小成大,千笔万笔之间,渲染出一派细腻恬静的田园诗意和隐逸情怀。那些勾画松树与松针的不乏灵动的一笔一画,或者几垒山石的线裂效果,还有层层叠加的明净矿物色彩,几乎都是在他人名来利往,灯红酒绿的时候,他一盏灯,两杯茶,一缕墨香,静静地描绘而成。

  当代的艺术世界大多时候呈现给人们的,是一个玩弄笔墨以笔墨当黑白涂料游戏的的时代,阿亮却还呆在一角,实践着对于传统笔墨的“传承”与“守望”,还在为传统笔墨的“发展”绞尽脑汁,没有艺术大喇叭,甚至都没有几个同伴,只有几张纸,几卷书,一盏灯,加一杯茶,出来的作品却如此绚烂,夸张吗?

  毕加索的朋友们都说,他创作时一向是穿个大裤衩打扮,甚至完全赤裸,一付疯子的模样,但是他的东西总能让你感觉妙不可言。也许人们注定要经常在艺术家的世界面前一惊一乍,如同你听阿亮的嗓门和看阿亮的画。当然面对那些美妙的艺术作品,最要紧的是放松,平淡,因为艺术真正要做的是,不浮夸。

刘永亮作品《寻梦桃源图》

与古为徒

——关于刘永亮山水画创作状态的随想(二)

  一旦思考起时间,所有关于艺术创新“超越古人”的话题统统变成臆想。因为时间无法重来,古人不可重生。在时间的河流里,一切古人遗传下来的艺术都深深地刻着时间印记。这个印记后人只能学习,无法超越,技法再高超,理论再精深,充其量都是前人的积累、衍生和发掘。

  白谦慎《与古为徒和娟娟发屋》一书曾对书法乃至于整个艺术的未来有过一番深入的思考。归结起来,最重要是“古”“今”两道难题。尤其“与古为徒”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时间本来就抓不住,现在的“这一刻”又很难落实,却要在时间滚滚向前的趋势逆向而“徒”?即使不计较这些,在时间倒退的流逝中,什么样的事物又可以称“古”?而“以古为徒”又该是怎样的方式呢?把玩秦砖汉瓦,琢磨青铜古玉或是魏晋风华,吟诵上古文章,游戏琴棋书画或者论经排典吗?

  阿亮(刘永亮)“与古为徒”的绘画取向一开始就感受到重重压力。作为79年生的青年画家,不能不在同龄画家们的“创新”口水下遭受冷眼。但是他丝毫没有动摇“尚古之心”。反而对笔墨纸砚的讲究越加苛刻,大肆搜刮,精专到抽筋剥髓的程度。写之以纸,纯取古人,于宋元写意尤其呕心沥血,在王希孟、王蒙、倪瓒绘画中饕餮朵颐,又对明清诸贤极下功夫,于吴门四家、清四王精研细究,终于形成设色明净典雅,格致清丽的画风,而纠其笔墨,乃至章法结构都与古人相近,全然一付古人情怀,仿佛一点个性也没有,但就是独一无二的阿亮风格。这与当代学院画派中西兼融讲究形相光影透视及其个性的理念有着一些全然相反的味道。我们都知道,在时间的流逝中,那些刻意为之的艺术的个性终将堙灭。因为艺术的个性本来就是一种时间性的心灵直觉,它只能深藏于时间的回溯中。外表看过去空无,内里不尽内容。道家说“无为”,何尝不会成为一种“大为”?

  八九十年代,艺术界兴起的创新风至今声浪浩大。几十年过去,那些实验性质的作品在消去扩音器的叫喊过后,差不多全部束之高阁。尽管,人们仍然有理由对其中一些作品投以欣赏的目光,但是关于美学的文化的民族的内容,我们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断层。说这话的时候,美院里的大部分学生正一丝不苟地做着勾线涂染的细致活儿,只是为了在美术年展或者全国美展得个好奖,博个好名声;当代美术批评家郎绍君和薛永年对于当代写意绘画与写意精神的缺失深表忧虑;看着吕澍主持的“溪山清远”艺术展览中那些市场当红的明星画家对于中国传统绘画的理解,批评家程永信几乎失望到底。就是这样一个标榜自我人人创新的时代,要逆向而“古”,谈何容易!而阿亮呢?

  如果这样说下去,刘永亮的“与古为徒”就远不能单用“个人情性所系”六个字归结了。它更像是文化必然的回眸和最实在的抉择。这个“古”超越时间的范畴,加入了社会学和心理学的内容。确然如此,在我们厌倦城市的嘈杂、生活的琐碎时,想到的总是一些山,一些水。这些山水并非现实中你攀爬跋涉过的山和水,而是一种虚拟的,带着厚重的历史情感背景的理想化色彩的场景,一种诗意田园的山水,一种文化上的传承,一种指向心理时间的童话情结。

  作者:曹波明

编辑: 王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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