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汤文朕、全斌华

  何吉兴出生于1929年,今年92岁。 1949年5月,南昌刚刚解放,当时正在江西中学读高三的何吉兴为了祖国的解放,投笔从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1951年何吉兴进入朝鲜作战,起初是步兵,被编为13师208团3营8连,后来成为炮兵,被编为二炮21师。

  何吉兴老人经历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曾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他的身上具有一种传奇的色彩,在他的家里,我们一起回顾他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我曾经有三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只是命大才活着回来”。何吉兴老人说道。那是在1952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在某个山头上,何吉兴所在的连队遭到敌人飞机上的机枪扫射,突然,何吉兴觉得左腿有点发热,用手一摸有血流出来。他把脚抬起来,还好命大,没有被打断,他急忙拿出身上的急救包,包好止血药,继续战斗,事后他也没有向上级报告。当天老人露出自已的左腿,当年受伤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

  战场上,生死就在一瞬间。1952年12月,天寒地冻,何吉兴正在往喀秋莎火炮上填弹药,敌人的飞机又来了,飞机把一个山头的土掀起来,一块很大的土块朝何吉光所在喀秋莎火炮砸下来,他灵光一闪,把头歪了一下,躲过这次劫难,活了下来。据老人回忆,当时土块将喀秋莎火炮的铁轨都砸弯了。

  还有一次是何吉兴接到通知去师部开会,下午离开所在的连队,第二天整个连队180多人都因为敌人飞机的轰炸而消失。“联军经常出动飞机丢汽油凝固炸弹,我的很多战友就是这样被烧伤、炸死的。”回忆起同一连队战士的牺牲,老人沉默良久。

  “我们中国人不简单,就是现在跟美国人打仗也不怕,我们抗美援朝取得胜利说明一切问题。当时我们国家刚解放,是小米加步枪,打败了由16个国家组成的联军,中国人了不起,我们的精神力量强大,我们不怕死。”何吉兴老人说道。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老人为我们唱起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他的思绪又回到了70年前战火纷飞的朝鲜。

  “当时大家都唱,气势宏大,歌声中我们跨过鸭绿江,从那时起,我们就下定决心要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誓死捍卫祖国的尊严。”老人回忆着志愿军的英雄气慨。

  我们志愿军部队非常注重政治思想工作,全军的思想单纯,那就是要多打仗、打胜仗,志愿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到了朝鲜后,何吉兴所在部队斗志昂扬,每当要打仗的时候,战士们个个都争着上前线,他也咬破自己的中指,写血书:“有阵地在就有我本人在,不当英雄不回国!”他积极要求上前线参战。“当时如果那个连队暂时没有分配到作战任务,战士们还不高兴,说首长看不起他们哩!”何老说道。

  志愿军吃得苦,耐得劳,舍得拼命。1950年进入朝鲜时,已是寒冬时节,雪齐腰深,步兵把路上的雪清理完,让拉着喀秋莎的卡车顺利经过。因为美军飞机轰炸中国志愿军的后勤补给线,造成志愿军补给困难。“我们当兵的人有时没有大米饭吃,就是一把炒面一把雪这样吃,把肚子喂饱,接着打仗”。老人一边说一边做着当时吃和雪炒面的动作。

  志愿军的训练特别刻苦,在零下20多度,志愿军每天还要练刺杀,练手榴枪的投掷,战士们一般可投40多米,有的可投近60米远,良好的军事素质为打胜仗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志愿军还是高超的建筑师。在朝鲜战场上,因为美军占有空中优势,志愿军就挖防空洞,挖坑道。志愿军从山脚下开始挖防空洞,防空洞有大有小,何吉兴老人所在部队是炮兵部队,他们就通常挖能放卡车和喀秋莎火炮的防空洞。战士们挖的洞里面还用粗的木头支撑,飞机来炸也不会蹋陷,何吉兴老人在这样的防空洞里一住就是三年。

  志愿军脑子好,打仗很有一套,经常获胜,我们与美国人的打法完全不同。美国人打仗先是飞机轰炸,那飞机一来就上百架,像乌鸦一样,黑压压的,把太阳光都遮住了,飞机轰炸后,有的山头都被削平了。然后,美国人又用大炮轰,地上的浮土最深的有1.5米。接着就是坦克车开上来,美国兵就躲在坦克后面,他们不是几个人来,而是一大帮的人来。

  我们志愿军都是把兵力分散开,有时一个山头就派一个排或一个班去守。敌人飞机炸,大炮轰的时候,战士们就藏在防空洞里,等敌人步兵上来,我们的战士犹如神兵天降,带有磁性的反坦克地雷就一个劲地往敌人的坦克下面扔,一扔就吸在坦克车上,手榴弹如利箭一样飞向敌人,把敌人的坦克炸掉,手榴弹也在敌人中间开花,喀秋莎火炮更是喷着火苗向敌人倾泻。

  “喀秋莎是个好东西,威力大,就是有点贵。”老兵何吉兴说道。前苏联生产的喀秋莎火箭炮是一种多轨道的自行火箭炮。它共有8条发射滑轨,一次齐射可发射火箭弹16发,每发炮弹有60到70来斤,该炮射击火力凶猛,杀伤范围大,是一种大面积消灭敌人密集部队、压制敌火力配备和摧毁敌防御工事的有效武器,能迅速地将大量的炸药倾泻于目标地。喀秋莎常装载于卡车上,这样的机动性为喀秋莎带来其他的优势。

  但喀秋莎比较贵,一般要二两黄金才能购买一架。当时何吉兴所在部队一个连才有四台喀秋莎。所以部队是打一炮就立刻换一个地方,用车把喀秋莎拉走,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保护珍贵的喀秋莎。

  我们打胜仗主要靠晚上。白天我们派出侦察兵去前线侦察。看敌人住在什么地方。联军怕苦怕累,他们不是住在坑道里,他们住在帐篷里。

  作战通常要行军一宿,当时何吉兴是炮兵,是坐卡车的,开卡车的大部分是原国民党士兵,他们以前在国民党军队里就会开车,参加志愿军后就成为司机,司机的待遇好一点,吃大米饭,但整夜开车,非常辛苦。朝鲜冬天雪大,步兵要把道路上的雪清理后,卡车才能走,有时路上很滑,也会出交通事故,何吉兴就亲眼看到一辆车掉到山崖下,一车人都牺牲了。

  志愿军很有战术,每隔三四里就有一个岗哨,一旦发现敌人飞机来了,岗哨就鸣枪,这样步兵就卧倒,卡车就把车灯熄掉。直到飞机飞走了又继续前进。何老一边回忆,手里一边比划着,虽已相隔70年,当年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等志愿军到达敌人营地的附近时,就把他们包围起来,然后机枪,手榴枪一起向敌人的营地开火。双方接上火后,敌人就打照明弹,那个探照光可亮了,连针掉在地上都能看得见。志愿军打仗勇猛,一般都是速战速决。老人还动手做着打喀秋莎火炮的动作,与记者一起重温激情燃烧的岁月,重回炮火连天的战场。

  “我们经常打胜仗,抓到一些战俘,有意思的是战俘乐意向中国人投降,而不愿向北朝鲜军队投降,他们可能觉得中国人对他们更好些吧”。何吉兴老兵笑着说道。

  美国人很凶残,他们王牌飞行员的飞行技术还是很高超的,飞机飞得很低,最低只有10米左右的高度,飞机飞过的时候,匍匐在地上的志愿军背后都会感觉到有风。为了减少受攻击的面积,战士在山上作战睡时都不是平躺,而是侧着身子,像一个个刀片一样。

  “飞机来了,我们步兵千万别打,一旦暴露目标,飞行员就炸,他们是地毯式地炸,那么我们的整个炮兵阵地都会完蛋,打飞机一般由高炮部队去做。”

  在朝鲜阵地上看不到人烟,看不到村庄,看不到城市。美国飞机看到那里有烟就炸那里。 “往往一个村庄,上午发现有人,下午就没有人,连村庄都炸平了。”何吉兴说。

  但我们志愿军不炸南朝鲜的老百姓。中国人骨子里是善良的,这还充分体现在对待联军的战俘上。何吉兴所在部队为了照顾各国战俘们,还按照他们自己的生活水平,生活习惯来照顾他们。当时物资供应十分紧缺,志愿军自己都吃的是炒面,但却给战俘提供大米饭。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志愿军陆陆续续凯旋回国。1953年,何吉兴回国后转业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解放61中当老师,后来提拔为市教育局长。何吉兴生有2个儿子,3个女儿,儿女都靠自己,个个都有出息。

  “比起牺牲在朝鲜的战友,我现在感到很幸福。” 这是何吉兴老人一直念叨的话,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洗礼,他越发懂得珍惜生命。

  时光流逝,精神永存。在我们谈说中,他经常抚摸着那枚褪色的参战纪念章。那枚显眼的印章为铜质,外形呈五角星状,尽管过去了70年,这枚印章依旧如新。穿上军服,何吉兴老人向着遥远的地方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敬一个军礼,是老兵对烽火岁月的追忆,更代表对祖国永不磨灭的忠诚。